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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誰是最能理解賈寶玉的人呢?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只有一個,那就是林黛玉。畢竟寶黛二人是來自仙境的神瑛侍者和絳珠仙子,其境界顯然與普通人大為不同。也正因如此,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很多言行也經常被世俗人所不能理解,比如賈寶玉,在尋常人的眼中,他不僅“草莽愚頑”,而且性格“偏僻乖張”,常“尋愁覓恨”,還“似傻如狂”。但就是這樣一個標準的紈绔子弟,卻被《紅樓夢》中的一個典型的小人慧眼識珠,給予了極其準確的評價,而且很有見地,這個人就是賈雨村。
《紅樓夢》第二回,當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之時,曾專門對賈寶玉進行了介紹,當說到賈寶玉見了女兒,便覺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之時,賈雨村立即罕然厲色地進行了反駁,而且強調“若非多讀書識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參玄之力,不能知(賈寶玉)也。”然后賈雨村又長篇大論地發表了一段十分奇特的觀點,讀起來可謂千古奇談,令人耳目一新。
賈雨村首先將天下之人分為了三種,即大仁、大惡和蕓蕓眾生。他認為,大仁是應運而生,依靠清明靈秀,天地之正氣,來修治天下,代表人物就是堯舜禹湯等;而大惡則是應劫而生,憑借殘忍乖僻,天地之邪氣,來擾亂天下,代表人物就是蚩尤桀紂甚至曹操等。由于當下是運隆祚永之朝,太平無為之世,因此全國上下都充滿了清明靈秀之氣,而殘忍乖僻的邪氣,則被凝結在了深溝大壑之內,只有偶然的時候才會流入塵世間。而這種邪氣一旦進入塵世,就會與正氣產生出沖突,如果有男女恰好在此正邪之氣的影響下生下孩子,這個孩子則上不能成為仁人君子,下也不能成為大兇大惡,其才能性格勢必同時兼具聰明靈秀和乖僻邪謬。賈雨村最后還說,歷史上的竹林七賢、唐明皇、宋徽宗、唐伯虎、祝枝山等人都是這類人物。
看過《紅樓夢》的人都知道,賈雨村可是這部書中妥妥的反面人物,人品十分卑劣,令人不齒。可是他對于賈寶玉的這段評價卻非常準確而且很有見地,我也曾經一度很難理解作者為什么讓這個勢利小人說出如此有深度的一段評論,現在想來,也許作者一方面是希望表現出賈雨村在讀書識事和格物致知方面確有真實才學,另一方面也讓讀者能夠更加深刻體會其道貌岸然的本質。
無論如何,賈雨村的這段評價確實是十分準確的概括了賈寶玉的性格特點,也就是行為孤僻乖張,與社會似乎格格不入,但同時又充滿著靈秀之氣。這些性格特點與唐明皇、宋徽宗確實非常相似,因為這些人多數都在政治、官場和世俗生活上存在一定的問題,但卻在文化藝術與人格魅力上閃爍著耀眼的光輝。作為一名讀者,如何真正地讀懂賈寶玉,進而讀懂曹雪芹,賈雨村的評價其實就是一個重要的切入點。